萊茵角徵: 獨立的風景

十月一日午後的諾坎普球場（Camp Nou），西甲第七輪──巴薩迎戰拉斯帕爾馬斯（UD Las Palmas），場邊看臺上，只見零星的幾名工作人員與記者，觀眾座椅的顏色及其所拼湊出的文字圖案一覽無遺，也就是說，這是一場無球迷、無來賓、無購票觀眾出席的正式比賽！諾大一座球場，觀眾席上卻空蕩蕩一片、近乎鴉雀無聲，這番奇景，莫說看球多年的老球迷未曾見過，在西班牙甲級聯賽歷史也屬頭一遭。

比賽開打前的球場

比賽進行中

話說三天前的九月二十八日，巴薩前往葡萄牙踢了一場歐冠的比賽，因此接下來的聯賽便排在了星期天，此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安排，然而這天卻正好是加泰羅尼亞自治大區舉辦「獨立公投」的日子，於是俱樂部在幾周前便考慮將比賽提前至周末，但最終沒能成功；接著申請延期、擇日再戰，西班牙足協不僅斷然否決，並警告俱樂部：如若不照常比賽將祭出扣除六分積分的嚴厲處罰！

可是自當日一早起，便陸續傳出前往投票的群眾與中央政府所派駐的鎮暴警察發生衝突而受傷的消息，加上拉斯帕爾馬斯的球迷組織已決定穿上印有西班牙國旗圖樣的服飾入場觀賽，為了安全上的考量，並且主隊的球員及教練組也表達了支持如期比賽的意願，於是在徵詢過球館安全部主管意見之後，主席巴托梅烏拍板決定比賽照常進行，不過要全館封閉、看臺淨空。

看臺上的記分板中央打出用加泰羅尼亞文拼寫的「民主」與投票圖案

綠茵場邊亦放置印有加泰文「民主」與投票圖案的看板

這項封館清場的非常舉措，顯然也有向外界傳達作為加泰羅尼亞人所引以為傲的一家球會在面對族人的獨立公投時其自身立場與態度的意思，然而這樣的表態，其背後卻是數以百萬歐元計的金錢損失──據西班牙《每日體育報》的報導，為三百四十萬歐元的票房和服務收入；同時那些興致沖沖而來、卻不得其門而入的眾多球迷，也群起圍在球館之外發出怒吼，高喊著要俱樂部給個交代、巴托梅烏下臺！

獨立是要付出代價的，表達獨立也同樣要付出代價。

諾坎普球場外的巴薩球迷

被紅黃色板完全覆蓋的諾坎普看臺

在擁獨的立場上，巴薩向來旗幟鮮明、從不扭捏作態，二○一四年的十月份，俱樂部官方就曾對加泰獨立公投表示支持、並在有關加泰羅尼亞民族自決的《加泰羅尼亞民族公約》（Catalan National Pact）上簽字[1]──次年，主張分離的政黨在加泰隆尼亞選舉中獲勝，在自治議會拿下多數席次，接著便致力於舉行一次有法律效力的公投；而今年的五月，巴薩也曾發布消息將會支持加泰羅尼亞的獨立公投[2]。此外，當球隊於主場比賽時，諾坎普的看臺上也不時能夠看到球迷們每人手持色板拼湊出象徵加泰羅尼亞的巨幅紅黃間條圖案環繞整座球場，象徵擁護加泰羅尼亞的獨立自決；這次面對拉斯帕爾馬斯的比賽，巴薩的先發隊員在主場比賽服外套上紅黃間條的訓練球衣（2013-14賽季的客場球衣即是此一色款），以遙相呼應球場之外飛舞飄揚的加泰羅尼亞大旗，其宣示支持獨立的態度，不明而喻，也可說始終如一。

兩隊球員入場

紅黃相間的加泰羅尼亞大旗

飄揚的加泰羅尼亞旗海

看臺上的巴塞球迷與加泰羅尼亞旗幟

2013-14賽季的主場與客場球衣

2017-18賽季的主場球衣，其領口繡有紅黃加泰旗幟

相對巴薩的做法，拉斯帕爾馬斯也同樣是有備而來，其客場黃色球衣胸前繡上了西班牙國旗的圖案，並於賽前聲明道：「拉斯帕爾馬斯可以選擇視而不見，也可以選擇表示自己的立場，而今我們選擇了後者，在明天的比賽我們將在自己的球衣上展示出我們的西班牙國旗和今天的日子。」這支不在西班牙本土、而是來自非洲大陸西北方兩千一百公里開外的加那利群島（Islas Canarias）的足球聯隊（全名為Unión Deportiva Las Palmas），在加泰人的綠茵場上做出擁護統一、呼籲團結的表態，無疑也是這個獨立公投日的另一道風景。

拉斯帕爾馬斯球衣右胸上的西班牙國旗與2017年10月1日字樣

最後，倘使加泰羅尼亞真的脫離西班牙獨立了，按西班牙《體育法》規定：「任何參加（西班牙）職業聯賽的體育有限公司和俱樂部，都必須在同一個體育協會下的地方機構註冊。」以及其中第99條明文道：「任何想參加西班牙官方賽事的俱樂部，都必須隸屬於皇家西班牙足協，與此同時，它所註冊的地方足協，也必須是王家西班牙足協的成員之一。」那麼，加泰羅尼亞足協便不再是隸屬於「王家西班牙足協」的地方足協，其轄下的巴塞羅那、西班牙人、赫羅那等加泰地區的球會也勢必會被排除於西甲乃至整個西班牙的各級聯賽；不過，天無絕路，因為法甲早在數年前便已張開雙臂、公開表示熱烈歡迎巴薩的加入了，畢竟在法國甲級聯賽早有外國球隊參賽、甚至還八奪聯賽冠軍的前例可循，到時，「加泰羅尼亞共和國」國內的足球俱樂部，繼「摩納哥公國」的摩納哥足球俱樂部（Association Sportive de Monaco Football Club）步履之後，加入「鄰國」法甲乃至法國其他級別的聯賽，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